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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8

回忆伴随着噩梦而来。

从Steve口中说出的，关于别离的真相，就像碑石支起了断桥。断桥的残垣从茫茫冰雪中显露，在冬兵的脑海中唤起了过往的幽魂。

他渴望记起，但遗憾的是，归来的并非Bucky的回忆，而是冬兵的回忆。

没有布鲁克林的小屋，也没有院子里的玫瑰。没有笑容，没有拥抱，没有母亲亲手烤制的馅饼。在冬兵的回忆里，寒冷一成不变，等待没有终点。他梦见自己躺在密闭的房间，四面高墙，地面上是干涸的血迹，左手不见踪影；他在狙击，瞄准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跪坐的双腿几乎失去知觉；他匍匐在荒野，用金属手指掏出一头死鹿的心脏……

他要么在搏斗，要么在杀人，要么在待命。

冬兵从噩梦中惊醒，然后痛苦地明白过来，这一切不仅仅是梦。

Steve在他身边熟睡，呼吸和缓，毫无防备。冬兵轻轻地翻了个身，把汗湿的后背晾在凉飕飕的空气里。Steve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没有醒。

他真是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冬兵想，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如果Steve知道他做过些什么，怎么还能这样坦然地睡在死神的身边？

 

Steve出门的时候，冬兵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装满成人用品的纸箱。他猜是这样，虽然大部分款式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但好歹有几样设计还是相当复古。这一定是Stark干的，但冬兵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知道Steve和Bucky是一对儿吗？

冬兵不相信他们都对此表示支持，因为正直勇敢、光明磊落的美国队长绝不可能和一个罪行累累的前苏联杀手在一起。梦境撕开了过往的伤口，却也解开了他心中的困惑——那些畏惧、仇视、怀疑的目光究竟从何而来，以及他为什么再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他睡不着，或者睡得很浅。可怖的回忆翻搅着他的大脑，每一个画面都像是魔镜的碎片一样尖锐。他开枪，子弹穿过眉心；他用匕首割开咽喉，血雨落在脸上；他在吃一只野鸟，手上遍布青黑色的针孔。时间线是混乱的，他不知道这些事件之间有什么逻辑，他只是一个穿行在黑暗中的、夺人性命的幽灵。

比这些更可怕的回忆是“准备工作”，他被固定在躺椅或者手术台上，机器探头缓缓接近；一群没有面孔的人围绕在他周围，而他全身赤裸，像一条即将被剖腹的鱼；镣铐，电流，利刃，还是火焰？他无法分辨，只知道那像是世间所有的痛苦都集合在一起。

他被里里外外地掏空，在那空壳似的头脑里，一个声音被灌注进去——“出发吧，士兵，你是我们最好的武器，你塑造了这个时代，你将成为英雄。”

冬兵记起了自己是如何诞生的。

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Bucky消失了。

 

冬兵不知道Bucky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让Steve仍然相信他，把所有的柔情都献给他。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Steve从背后抱着他。每当冬兵从噩梦之海中挣扎醒来，Steve温暖的手指就像固定住他的锚点。Steve在这儿，所以他是安全的，他不会再回到那里去。

来自过去的痛苦不能阻止冬兵，他仍然在渴求属于Bucky的另一半记忆。那些温暖的、金色的记忆，意味着他不仅仅是一具幽魂，意味着他曾经活过，有一颗心，是一个好人。

重新成为Bucky，是他能够留在Steve身边的唯一理由。

亲近。他们需要更多的亲近，拥抱不够，接吻也不够。冬兵确信自己的方案并没有错，也许他只是在执行上出了一点问题。

在上一次失败的尝试过后，Steve再也没有主动吻过他，有时冬兵试着给出暗示，Steve都装作没有发现。他开始反思，大概亲吻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鉴于自身的经验匮乏，冬兵开始大量地翻阅参考资料。现代社会是如此便利，他窝在沙发角落里抱着平板电脑，一天就能看完50部成人影片。冬兵把其中看起来效果良好的步骤记下来，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

接下来，他得靠这个摸清Steve的喜好。或者说……敏感带？

“在他做饭的时候，从背后抱着他。”

Steve吓得把晚饭洒了。

“环着他的腰，手指轻轻地掐几下。”

Steve变僵硬了。

“往他后颈上吹气。”

Steve冒出了鸡皮疙瘩。

“舔舔他的耳垂。”

Steve的耳垂好烫。

冬兵觉得这几步还不错，但不能在晚餐的时候实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让他喂你吃东西，最好是奶制品。”

“吃慢一点，多舔嘴唇。”

Steve的脸涨红了，拿着勺子的手在颤抖。但他并没有像影片里一样，把勺子换成自己的嘴唇。

冬兵很失望。

他开始面朝着Steve睡觉，想知道噩梦是否会如常光顾。当他因为一个走投无路的梦境而猛然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的手正被Steve紧紧握着。

 

“和他一起洗澡。”

冬兵思考了很久该如何自然地提出这个要求，结论是晚餐时的一滴花生酱就可以解决问题。

他承认自己不知道淋浴和泡澡有什么区别，但一分半钟的时间足够他保证身上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污垢。Steve看起来紧张极了，冬兵觉得有点儿诧异：照理说他和Bucky应该做过很多次了，为什么这家伙始终表现得像个处男？

当他把自己剥光之后，Steve简直就像要窒息了。但冬兵看着自己的身体，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他的脸仍然是Bucky的模样，但这样的躯体显然不再具有曾经的魅力。他的肩膀有点儿歪，皮肤不再光滑，到处都是伤疤，还带着一条格格不入的金属手臂。

他不过是一个半机械的、破旧不堪的残缺之人。

冬兵慢慢地在浴缸里坐下，热水让他浑身发痒。他满心悲哀地想到，或许Steve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对他失去欲望了。

Steve帮他洗头发，手指的力道克制而温柔。擦背的时候也一样，尽管海绵让他的脊背感到了微小的刺痛。Steve的手指抹过的地方一阵阵发麻，当指尖触及后腰的时候，冬兵重新充满了期待。他几乎已经做好准备把Steve拽进浴缸，然后——

但Steve停了下来。他居然停了下来。

好吧，看来“一起洗澡”这一招同样行不通。

冬兵沮丧地跨出浴缸，把浴巾裹在腰上。然后Steve叫住了他。

 

这感觉相当怪异，说真的，冬兵的脚七十年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Steve蹲在他面前，专心致志地替他清洗双脚，还附带了足底按摩。冬兵低着头，能看见他的发顶，鼻尖和睫毛。

他看起来那么年轻而英俊，冬兵想，他真是迷人极了。

 “站起来吧，我们得赶紧把你的头发弄干。”Steve咧起一边嘴角笑着，蓝眼睛就像湖水一样闪烁微光。

冬兵站了起来，整个人往对方的怀中倒去。Steve被撞得往后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他。

“怎么了Bucky，是头晕吗？”Steve慌张地抓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站直。

他执拗地把脸埋在Steve的肩窝里，膝盖准确地顶进对方的腿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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