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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Song of Silence 32-33

前文:30-31


B32

单人间不大不小,附带浴室和厨房。触屏墙面、折叠家具、感应电器。一切都简洁干净,没有丝毫赘余。

冬兵把他的小本子拿出来写日记:工作第一天,住进豪华版的冷冻舱。

他想了想又把后半句划掉。

Steve载他到了基地门口就匆匆忙忙地走掉了。这让冬兵有点惊讶,他以为Steve又会像个母鸡妈妈一样把他护送到宿舍,也许还会帮他铺个床什么的——他自我反省了好一会(Steve并没有义务这么做),尽管对方没多久就给他发来一长串信息解释:他们被要求隐瞒彼此的关系,以便更好地掩藏冬兵的身份。

他的确不应该引人注目,而美国队长——太显眼了。

 

冬兵扫了一眼自己的简历,上面充满了各种模棱两可语焉不详的描述,他只看懂“军人”、“义肢”、“社区治疗”之类的单词,估计接收他的人也不关心这个新员工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女人领着他四处转了一圈,介绍了所有他可能会参与的部门与事项,她的语速飞快,冬兵只能勉强记住其中的三分之一。

仓库值班,设备装卸,武器维护,档案整理,餐厅帮厨,blabla……大概就是什么都干。

吃薯片的恶果出现了,他的嗓子疼得像着了火,于是索性一直沉默。

例行参观和入职培训结束之后,他被准许回宿舍休息、等待下午的安排。没有人告诉他中午是应该去餐厅领取食物还是自己解决,于是他保守地选择用早餐剩下的三明治填饱肚子(Steve把它们装在一个纸袋里硬塞给他的,现在看来这真是个明智的决定)。一顿狼吞虎咽、擦过手指、喝掉两杯水之后,剩下漫长的两个小时他仍然无事可做。

隔音绝佳,温度恒定,整个房间仿佛在宇宙中漂浮着。

冬兵摊开四肢躺在他的单人床上。

无聊,非常无聊。

他想不起来早上有没有给盆栽浇过水。

凉凉的三明治以一种能感觉到的速度飞快地消化着。

他想要他的毯子。

他想要地铁站的猫。

他想翻画册、看电影、听音乐。

Steve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把这些都搬去仓库。”皮肤棕黑、身形魁梧的仓管组长粗声粗气地指挥着。他的身高大概超过了两米,冬兵没办法从帽檐下看清他的脸。

“要快,天气太晒了。”

里面装的是冰淇淋吗?

冬兵困惑地皱着眉,把上百个箱子一个个扛过狭窄的运输通道。他的金属臂做起这种活儿来简直是轻而易举,但嗓子疼依然让他憋不住呼哧呼哧地喘气。

“累吗?”组长拍了拍他的背,冬兵觉得自己像被熊抡了一巴掌。

他摇头,那头棕熊呵呵地笑了起来。“其实这儿有专用的自动传输带,”他指了指通道一侧的方形装置,“我就是想看看你力气怎么样。”

“……”冬兵瞥了一眼外头明晃晃的阳光,汗水流进了眼睛里,让他的睫毛都黏乎乎的。

“走吧,我们去歇会,接下来的活交给机器去做。”棕熊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冬兵几乎是双脚离地地被他揽着走——那些箱子孤零零地留在通道尽头。

他们从另一个门进入了餐厅区域,冬兵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类似咖啡厅和酒吧混合起来的两层休息室。里头只有两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棕熊热情地举起手跟他们打招呼,冬兵趁机挣脱他毛茸茸的大臂,迅速挪到房间的角落里。

“这是James,我们的新同事!”没过两分钟,棕熊再次把他拖到自己身边,一把将他的帽子从头上掀了下来,“一个迷人的小伙子,哈。”

冬兵差一点就用手肘把他的肚子砸出一个洞,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受到惊吓的回击反应,沉默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吓到他了,Hagrid——快把你的手拿开。”有人站了起来,是一个深金色头发的年轻女孩,“嗨James,很高兴认识你。”

冬兵以为对方马上也会靠过来,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但那个女孩只是冲他笑了笑,保持着安全距离。她的鼻子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脸颊红通通的,“你头上都是汗,要喝点冰咖啡吗?还是吃颗薄荷糖?”她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瓶子。

冬兵摇头,他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回自己的胶囊房间里去。

但棕熊——Hagrid又朝他的背上猛拍了一掌,“给他来杯超级冰咖啡!我去弄点儿啤酒。”他兴奋地走开了,冬兵觉得有点儿想吐。

雀斑女孩冲他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你会习惯的”笑容,她把另一个年轻人也拉了起来,“我是Sarah,他是Adam。这里是自由活动空间,你可以呆在你觉得舒服的角落里,如果有人来打扰你,你不理他就是了。”

她挽着一头卷毛、没精打采的Adam往外走去,又回过头来眨眨眼,“随时欢迎你加入我们。”

 

冬兵在沙发边上站了一会儿,吧台后的Hagrid一边用鼻子哼歌一边往巨大的啤酒杯子里塞冰块。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离这头熊远一点儿,去看看那两个比较温和的年轻人和他们的咖啡。

Sarah和Adam看起来在咖啡机旁边忙活好一阵了。冬兵注意到那儿多了个小冰柜,还有一排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

巧克力酱、肉桂粉、饼干碎、奶油、冰块,糖,etc。

“嗨——看看这个,我们刚刚争取到的员工福利,迷你星巴克自助。”

Adam在往杯子里挤奶油,两只手都抖个不停,堆出来的形状惨不忍睹。

他把其中一杯弄得像糊满了刮胡泡沫之后,又准备对另一杯下手。

“这样不对。”冬兵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那两个人愣住了,杯子里的奶油溢了出来,流得满桌都是。

“要转着圈铺开,”他用两根手指示意,“轻一点,用力要均匀。”

Adam还是一脸呆滞,Sarah把瓶子从他手上夺过来递给了冬兵。

然后,他们得到了一个完美的雪顶。

 

“你真是太棒了,”Sarah看着他,脸颊比之前更红了,“神奇的手指,哇噢。”

冬兵犹豫着想把金属手指缩进袖子里。他不得不脱掉手套,为他们演示了好几遍怎样打出细腻的奶泡、怎样调整牛奶和咖啡的比例、怎样摆布巧克力酱和肉桂粉、怎样让饼干碎不会沉下去——开始只是Sarah和Adam在他旁边看着,然后Hagrid也过来了,发出类似吼叫的惊叹声,后来不知哪里冒出十来个人以他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圈,把几个杯子递来递去、吵吵闹闹,还有人一直盯着他的脸和手。冬兵简直快要窒息了。

Sarah注意到了,她拍拍桌子示意他停下来,“今天的表演结束啦,都散开、散开,”她大声喊着,把几个挤在他身后的人推远,“给我们的James一点儿空间好吗?他要喘不过气来了。”

“明天几点开始?”“投硬币的帽子在哪儿?”有人笑着问。

“James今天才刚来,”Sarah把他护在身后,“拜托你们给他留点好印象。”

“那应该有个欢迎派对!”一个声音嚷道,大家纷纷赞同,“欢迎派对!”“今晚还是明晚?”“周末晚上!”“天啊我要去订个蛋糕!”“James会给我们做星冰乐吗?”

 

“James?”

冬兵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在叫自己,他动作迟缓地回过头,Steve端着盘子、一脸迟疑地站在他身后。“呃,你是新来的对吗?”

Sarah和Adam几乎跳了起来,“Rogers队长!”“坐这儿,坐这儿!”

“队长来和你打招呼了,” Adam像被点燃了似的,一个劲地撞他的胳膊,“你可真走运!”

“……嗯。”冬兵不知所措地看着Steve。

Steve坐在了他对面、Sarah的旁边,Sarah看上去快要晕倒了。

“报告队长,这周六晚上我们打算给James举办个欢迎派对,你会来吗?” Adam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脸期待。

Steve看了看Adam,又看了看他。“你希望我参加吗,James?”

Adam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袖子,冬兵更用力地把袖子扯回来,“他们都希望你来,”他说,“你很受欢迎。”

Steve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好吧……好的。”

 

B33

冬兵不想参加什么派对,但Sarah对他说“这是一个参与到群体之中的必要仪式”,并且向他保证没有人会强迫他唱歌跳舞或者表演魔术。他在隐约的恐慌中度过了一个星期,记住了每个日常活动区域的平面图,细致地探索了房间里每个隐藏按钮的用途。他的宿舍里有六个摄像头,三套通讯(窃听?)装置,均匀分布、全日无休,但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监视——如果有的话,那人一定觉得无趣极了。

周二,他从宿舍管理员那儿领到了Steve给他的蓝色包裹。熟悉的毯子为睡眠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Steve还把有天鹅的那本画册塞在了里面。

基地内部只有几个小小的便利店,冬兵也不能外出,但他可以申请网购账号——老实说,冬兵对网购有点上瘾了,他每天晚上都能刷好几个小时的亚马逊网页,订购了加厚地毯、兔绒床垫、印花墙纸、一整套动物图案的抱枕、整箱装的柠檬、西柚和百香果,懒人料理工具组合……当这些东西都用上之后,他的生活空间看起来终于不再像个冷冻舱或胶囊了。

 

Hagrid仍然会时不时让他去搬一些异常沉重的机械设备,冬兵觉得他仅仅就是想知道金属臂究竟能有多大力气。这给他的右手带来不小的负担,但冬兵不想表现出来,他在Hagrid面前总是保持沉默,尽量不让他靠近自己。

周四下午他被另一个小组叫去帮忙清理武器库,冬兵很快就决定这是他最喜欢的工作,他可以每天都干这个。

Sarah隶属于档案室,她偶尔会请冬兵帮忙取下那些放在最高层的资料。“其实这儿有梯子,”她咯咯地笑着,“但我还是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话。”

有好几个人都像Sarah一样,想方设法地和冬兵说话——他们表现得对他(伪造)的经历很感兴趣,或者总想摸摸他的金属手臂;另一些人则异常冷漠,无论何时何地都对他视而不见。这二者都让冬兵感到不自在,Sarah算是其中为数不多懂得适时放弃的类型,还常常在别人对他造成困扰的时候灵活解围。这实在是一种令人惊叹的能力,冬兵想,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除了人群带来的苦恼,冬兵在其他方面适应得还算不错。餐厅的食物乏善可陈,他每天中午和傍晚都得在宿舍给自己做点零食。Steve把剩下的薯片寄了过来,但冬兵已经不想也不敢吃了,他把它们都塞进了柜子里。

Steve说他们还是可以通过手机随时联系,每天都会发来信息问他[吃饭了吗]或者[睡得好不好]。冬兵懒得逐条回复,只在每天晚上睡觉前都给Steve发个[晚安],表示自己还活着、一切正常。他的嗓子整整疼了一个星期,这当然不能让Steve知道。

 

周六的派对就在那个小型休息室里举行,不知道是谁弄来了一大堆彩色灯泡和闪闪发亮的塑料纸,房间四角都挂上了奇形怪状的气球,甚至有人把去年的圣诞树摆在了桌子上。

超大音量的背景乐轰隆隆地响着,几个戴假发的姑娘把冬兵按进沙发,给他戴上纸做的皇冠,把五颜六色的泡沫喷得他全身都是。“James长得真可爱,”其中一个绿头发直接坐上了他的膝盖,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后的匕首上,“想给你涂点儿口红。”她越靠越近,然后忽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Rogers队长来了!”

冬兵缩在沙发角落里,手忙脚乱地想把身上的泡沫抹掉、把黏在头发上的纸皇冠扯下来。“主角在哪儿呢?”他听见Steve在问。

姑娘们朝美国队长涌去,并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欢呼声。Steve代替他成为了众人的圆心,冬兵终于能喘口气了。他从沙发缝里抠出自己的帽子重新戴上,艰难地挤过人群,朝挂着彩灯的二楼阳台逃去。Sarah在楼梯上截住他,递给他一杯冰水。

 

夜风和冰块带来了新鲜的氧气,冬兵在阳台上趴了好一会才摆脱耳鸣和晕眩。派对太可怕了,他以后绝对、绝对要远离这个。

Steve在半小时之后来到了他身边,同样头发乱糟糟、衣服上到处是细碎的泡沫。他们起先谁都没说话,沉默地听着楼下的吵闹声。冬兵不确定他们还能不能在公众场合聊天,而Steve似乎一直没想好合适的开场白。

“还好吗?”最后还是Steve先开口。

“……不好。”冬兵闷闷地回答,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更加嘶哑了,像坏掉的乐器。

Steve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喜欢这个,”他说,“太吵了。”

“他们也给你戴皇冠吗?”冬兵看着他头顶上竖起的金发。

Steve笑了,“没有。我得告诉你诀窍——当姑娘们试图摆弄你的头发,你一定要站着,千万别坐下。”

“唔。”

他们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夜幕里有飞机越过,灯火一闪一闪。

“我们以前也常常这样,”Steve忽然说,“一大堆人在喝酒、跳舞,我们俩总是躲在角落里。”

“Bucky为什么要躲?”冬兵表示怀疑,“他又不害怕人群。”

“对,他并不讨厌和大家呆在一起,”Steve微笑着,“他只是愿意陪着我。”

冬兵无言以对,他低着头,用力咀嚼口里的冰块。他没法成为Bucky,Bucky那么好,又那么温柔——

“James,”Steve靠近了他,他们的肩膀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成为Bucky,因为Bucky已经成为了你。”

“Bucky是你的源头。世上哪有一条河流需要重返源头呢?它只要不停歇地向前流去就行了。”

“而我会一直陪着你。”

 

冬兵在Steve的眼睛里看到了夜色和繁星。他们离得越来越近,星空之中又多了彼此的倒影。Steve的声音仍然停留在他的耳中,这并非情人间的甜言蜜语,也不是来自挚友的安慰或鼓励,它像一句誓言,像大地对森林、像国王对骑士。

“我会和你在一起。”

他以为Steve会拥抱他的,甚至亲吻也可以。他都准备好了,Steve的手指已经碰到了他脸颊边的碎发,那份呼吸和温度都是那么熟悉……

“砰!”

明亮的金色火花在他们头顶炸开,伴随着一阵兴奋的尖叫。

同时愣了几秒钟之后,Steve喃喃地说,“他们在放烟火。”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让冬兵想要立刻趴下或者找个掩体,他沿着墙壁往屋子里挪,Steve跟在他后面。人群聚集在门口,把唯一的通道完全堵住了。冬兵焦虑地在墙角转圈,Steve想了想,把两个沙发垫拖到了吧台后面。“来吧,”他拽了拽冬兵的手腕,“我们就躲在这儿。”

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曲起膝盖蜷在垫子上,像两只被缝在一起的泰迪熊。烟火在窗外跳跃,地上散落着各种瓶盖、餐巾纸、塑料飞镖、瘪掉的气球。他们用肩膀相互支撑,Steve抓住了他陷在垫子里的手,紧紧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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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后文:  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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