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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Song of Silence 15

前文：14

A15

奇怪的是，那些原本在脑海里回想了无数遍、本以为固若金汤的记忆，在被说出口的时候，反而变得令人怀疑——事情真的是那样的吗？

那枚Bucky捡来的戒指，或许与某段凄凉的爱情有关（随后又加入了他自己的故事），至今仍然静静躺在他的衣柜深处。幸好Bucky没有要求他把戒指拿出来看看，光是想象那样一幅似曾相识的情景就足以Steve让感到心碎。

他一直没有主动对Bucky说起1941年之后的事情，Bucky也没有问过。当Steve回忆起1944年的那个冬天，最后的拥抱，甜蜜的誓言，以及一个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吻……他忽然开始怀疑那只是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假装他们在无可挽回的别离之前并不存在任何误解与遗憾。

Steve恍惚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没有任何戒指的痕迹。那枚女士的小圆环并不适合他或者Bucky的手指，那只是一个徒增伤感的纪念品而已。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里，Bucky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如今的Bucky也不会知道。

Bucky只是凑上来，吻了他。

比起之前那次潦草的尝试，这一次足以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吻了。

“像这样？”Bucky轻轻地呼气，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暖色的灯光。他的嘴唇湿润又柔软，就像故乡小店的布丁一样出奇地诱人，带着令人怀念的、熟悉的味道。

Steve可以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渴求在这个晚上得到更多，这一刻他仅仅只是想吃一口布丁，一口就够了。

但当他把Bucky的舌尖含进嘴里，脸颊磨蹭着对方柔软的胡茬，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对劲。Bucky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慌的呜咽，手指紧紧掐住他的上臂。Steve没法让自己离开那两片湿漉漉的嘴唇，他觉得热极了，心脏狂跳不止，血液争先恐后地朝下半身涌去，让他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的手滑过Bucky的肩膀，隔着薄薄的T恤摸到了条状的伤疤。发烫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向下挪去，到达了腰间赤裸的肌肤。所有的动作都像是一种本能，他是一个流浪太久的旅人，终于踏上了失而复得的领地。

他吻着Bucky的脖子，像是在亲吻故土。

Bucky的颤抖像一场地震一样惊醒了他，Steve用最快的速度抽回了手，恢复成毫无威胁的姿势，但Bucky已经从他身上离开，脸朝下蜷缩在了床的另一边。他不停地发抖，肩胛骨耸成两道山梁，金属手臂嗡嗡作响。

天啊，Steve想一拳揍在自己的肚子上，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他明明知道Bucky不喜欢被触碰，他明明知道界限在哪里。在内疚、心疼和自省之外，最令他难过的并不是Bucky所表现出来的茫然和抗拒，而是这意味着Bucky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那些可怕的反射仍然在掌控着他的大脑，让他把一切亲近都视为入侵。

“对不起，Bucky，我很抱歉，我不应该……不应该那样做。”Steve一动不动，保持着他们之间十厘米的距离，尽管他疯了一样地想要扑上去把Bucky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依旧渴望着那片失地，但如果Bucky因此而感到恐惧和痛苦，那他和九头蛇的帮凶又有什么两样？

如果Bucky真的不喜欢，Steve一点也不在意。只要Bucky好好的，哪怕让他一辈子都只能在浴室解决生理需求也完全没问题。

但Bucky不想放弃，他固执地亲吻着Steve，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嘿再试一遍吧，我想我能受得住”。Steve抓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停下，在晃动的发间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他只想悄悄吻一下那缕翘起的头发，这样就足够了。

Bucky显然非常生气，嘴角撇成了猫唇的形状，金属手机把手机屏幕敲得啪啪响。尽管在Steve看来，这幅样子也可爱极了。

他等着Bucky把字打完，那简单的几句话却像一枚子弹击在了他的心上。

[你们不是恋人吗]

[恋人都想要这个]

Bucky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

Steve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以为这并不重要。Bucky不仅是他的恋人，也是他的家人、战友、最好的朋友，所以Steve毫不介意自己对他的重视已经引起了旁人的侧目，哪怕付出再多也理所当然。但对于Bucky来说，恋人这个身份显然有着特殊的意味，并且在Steve的浑然不觉之中把这一点当成了他们之间的共识。

恋人都想要这个，可是如果Bucky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Steve宁愿他永远都拒绝自己，也不想看到他把每个吻都视作一份回报和牺牲。

Bucky用手机砸他的额头，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躲到床的一角。Steve默默地躺在他身后，床单上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但他的一颗心却在发冷。Bucky仍然把Steve和过去的自己称为[你们]，他要怎么才能让对方明白，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彼此，谁也不用再计较任何得失。

Steve的失落和酸楚只持续了一小会，当Bucky把抱枕扔到地上，默许他从身后抱着自己，他心中的火苗呼地一下又燃了起来。Bucky的身体是那么温暖，Steve用和他同样的姿势蜷缩在一起，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拥抱是一个好的开始。

Steve可以等，只要Bucky愿意呆在他的身边，再等上七十年也没有关系。总有那么一天，Bucky会对他说“我们”，再给他一个甜蜜而愉悦的吻。

所以当Bucky第一次问起过去的事情，Steve仍然能够微笑。他们第一次的相遇狼狈极了，Steve被两个高年级学生揍得满脸是血，而Bucky被红头发的姑娘泼了一身肉酱面。衣领上还挂着青椒圈的Bucky带着他去小诊所里处理伤口，那一天的夕阳就像金黄的馅饼。

多年之后，Bucky举着舞会上用来装饰的花束向他表白，而他傻笑着，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朵蔫掉的玫瑰。

他们曾经非常、非常地幸福。

直到那个残酷的冬天，Bucky在他眼前变成一个小小的、蓝色的点。

Bucky当然会原谅他，少年时的Steve冒冒失失地做傻事，Bucky赶来为他解围。打了血清的Steve带着他出生入死，Bucky也没有半句怨言。Steve没有抓住他的手，让他从雪山坠入地狱，最宝贵的东西都被夺走，Bucky依然在说着[这没关系]。

在寻找Bucky的两年里，Steve无数次梦见过雪地。他可怜的恋人躺在红色的血泊里，而他却怎么也走不过去。在Natasha给他的资料里，冬兵是在昏迷的第四天才被找到的，Steve不敢想象仍然还有意识的Bucky是如何在刺骨的寒冷中慢慢合上双眼，不再用惨白的嘴唇默念他的名字。

在第三天里，Steve和他的小队停止了搜索，止步于距离Bucky仅仅十四英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