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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8

Steve已经出门整整六个小时了。

冬兵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聊。

他们的午饭提前了，吃得也很匆忙。冬兵从三点钟就开始饿，但又莫名地提不起劲来给自己弄点吃的。午后欲雨的天气异常闷热，他赤着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然而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直接塞进嘴的东西。

冻肉啊芝士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吃，但他大概就是……变得挑剔了？

在沙发上打盹到四点之后，冬兵决定不能放任自己（也可能是饥饿战胜了懒惰）。他一跃而起、冲进厨房，用最快的速度煮了两个土豆。

土豆泥下肚之后，他开始想吃薯片。

椒盐味、又香又脆、富含大量油脂的薯片。这曾经是他钟爱的零食，偶尔落脚的安全屋里囤了不少。

但他不用想也知道，Steve是不会让他碰这类垃圾食品的。这家伙在室友规则里就写了“要注重营养和健康”，连平时点披萨也一定要嘱咐多加蔬菜（披萨里能有什么蔬菜？），家里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已经被列入WHO食品安全黑名单的东西。

冬兵在沙发上伸直双腿，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脚趾头。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街上那些老头老太太多半都带着一只以上的小动物，毕竟一个人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难熬。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过。对冬兵来说，独自一人意味着安全和无负担，而非寂寞。他把毯子团成一团，轻轻地在细密的绒毛上摸了一把。“小狗狗。”他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句，随即又把毯子拉开，紧紧裹住自己。

 

五点，他不得不起身来对抗愈演愈烈的饥饿感。Steve说他大概会在六点回来，所以晚餐仍旧遥遥无期。尽管他们在“各自吃饭”上达成了一致，却由于只有一个厨房而演变成了“一起做饭一起吃”，而且让冬兵莫名觉得有义务等Steve回来，而不是自己先填饱肚子。

整理房间这件事常常被用来转移注意力，但冬兵做这个只花去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毕竟他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杂物，每一样东西都规规矩矩地摆放整齐、毫无偏差。他在擦得亮晶晶的地板上站了一会，听见肚子咕噜作响。

他拖了地、擦了流理台，刷洗了浴室的脚垫，修剪了客厅的盆栽。最后，他不得不停留在Steve的房间门前——他们以前共同的卧室。门虚掩着，他悄无声息地把它推开，假装是风导致的意外。

房间和他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床上只剩下一半的枕头、书柜里的书减去了几本。Steve仍然保留着军人的习惯，把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那张大床似乎不如以前温暖了。

冬兵在上面躺了一会儿，白色的天花板像蛋壳一样包裹住他的视线。

 

七点，Steve终于回来了。

冬兵盯着缓缓开启的门，首先看到的不是Steve的脸，而是一大束百合花。Steve从一堆花朵后面艰难地探出头来，“嗨Buck，抱歉路上有点儿堵车，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有。”冬兵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些奶白色的花，为什么不是即食外卖？他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对椅子。

“我马上去做，”Steve把花搁在餐桌上，蹦跳着脱下鞋子，“很快就好！”

“很快”意味着仍需要半小时，冬兵被迫先喝下了没有配菜的豌豆汤。

他真是讨厌一切绿油油的东西。

当Steve端出一大盆配着胡萝卜丁的土豆泥时，冬兵几乎把勺子折断。

“我已经吃过土豆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Steve一脸茫然，“什么时候？”

“刚刚，你回来之前，”冬兵瞪着他，“我不想再吃了。”

“……我很抱歉，Bucky，我不知道。”Steve的手上还戴着隔热手套，不知所措地举在半空。

“不需要！”冬兵大声嚷道，把Steve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马上放低了声音，“我们说好的……不要再说抱歉。”

“对不起。”Steve把手放下了，“是我违反了规则。”

冬兵重新拿起勺子，“我没有自己动手，所以也不应该跟你抱怨。”他幽怨地把一勺红黄相间的食物塞进嘴里。

Steve看着他，“我认真想过了，Bucky，我不应该答应你这条规则。我忍不住要说抱歉，因为我还有很多做不到、或者做不好的事情。”

“我想请你原谅这个，所以每次我说抱歉的时候，你也可以对我提出任性的要求。任何你觉得无理，或者认为我不喜欢、不同意的事情，这样我们的歉意就可以相互抵消了。这很公平，对不对？”

冬兵被这一大段复杂的说辞给绕晕了，他只捕捉到了“任性的要求”这几个关键词。稍加考虑之后，他果断地说，“对，可以。”

Steve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那么，因为我今天回来晚了，让你挨饿，我很抱歉。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冬兵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吃薯片。”

 

Steve是个骗子。

冬兵想要薯片，最后得到的却是曲奇饼。

饼干是蔓越莓味的，Steve说这是作为礼物拿回来的手工制品，“纯天然，有益健康”——才怪。冬兵只觉得嘴里弥漫着怪怪的酸味，他宁愿吃巧克力。

“你下午去参加烘培班了吗？”他问Steve。

Steve歪着头笑了笑，“不，……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就对了，冬兵想，Steve看起来有种诡异的、轻飘飘的放松感，像吞了一整瓶抗抑郁药片似的。

“心理医生，”他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别让他们动你的脑子。”

Steve困惑地看着他，“那又不是外科医生，Bucky。”

冬兵嗤笑了一声，“我知道那些白大褂。心理医生、牧师、科学家……随便什么，他们常常换些不一样的头衔，只要能哄骗我乖乖躺在椅子上就行。我——”他蓦地停住了，意识到自己这些话刺破了Steve脸上轻松的表情，他所熟悉的哀痛正在向外流淌。

“我不会再经历那些了，都过去了……”他笨拙地安慰道，主动把身体往Steve那边靠了靠。

Steve接受了他的安慰，很快把唇角的悲伤擦去了，“事实上，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他说，“想先听哪一个？”

“坏的。”

“上次的评估结果是……不通过。”

冬兵睁大了眼，止不住地感到懊丧。他咬了咬唇，回忆着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合格：在路上不该东张西望？在超市不该觊觎户外用品？结账的时候表情不够友好？回答Sam的问题时反应不够快？……

“但这不是你的错，”Steve继续说，“你表现得很好，是我没有通过。”

噢，Steve毕竟是他的监管人，评估把他纳入其中也是合理的。但Steve又有哪里表现得不好呢？

“为什么？”他问。

Steve耸了耸肩，“或许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冬兵愣住了，这个理由听上去荒诞又无理，却让他一时无言以对。

“好消息是他们决定给出更多评估机会，以后我们可以申请每周两次的外出活动。只要提前报备时间、路线和事由——仍然被盯着，但总归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唔，算是个好消息吧。冬兵撇了撇嘴，仍然为“不通过”的理由而耿耿于怀。

 
Steve找出一个装过果酱的宽口瓶，仔细修剪过枝叶之后把百合花放了进去。

“喜欢吗？”他把花放在茶几上。

“……”冬兵犹豫着。

“记得：诚实地表达你的感受。”Steve双手扣着腰，一脸正气。

“呃……不喜欢？这个的气味有点恶……奇怪。”

Steve失望地垂下头，“我觉得挺好看的。”他捏了捏那柔软的花瓣，“那你喜欢什么呢？”

冬兵看着他，“——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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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文：29

tbc

上班、背着稿债，拼了老命地赶文……能在5月前写完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