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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

Steve以为他们要等更久的，所以当医生冷冷地把出院手续单递过来时，他还愣了一下。

 “在这儿，这儿，还有这儿，签字。然后带他去复查，记得领病历记录。”

Steve签下自己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如果他以后出了什么事……我是说身体上，比如旧伤复发之类的，还是到这儿来治疗吗？”

 “不，恐怕你们得换个地方，”医生有些不耐烦地抽走那张单子，“这里不负责后续状况，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

 “从今以后他是你的责任了，队长。”

Steve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病房，又在门口紧急刹住脚步，做了两次深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本来背对着他的Bucky在听见脚步声的一瞬间就转过身，歪着头向他投来探询的目光。Steve按耐住想要冲过去抱住他（甚至举起来转圈圈）的冲动，仅仅是微笑着说：＂Bucky，我们可以回家了。＂

Bucky看着他，眯起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无限近似于微笑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足够让Steve感到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他早在几周前就网购了给Bucky准备的衣服和鞋子，并默默地在心里规划着将来的购物清单，他们会需要一批新家具和其他的——圆角餐桌，绒毛毯子，枕头，沙发，电视（家庭影院？），整套的料理机，新鲜蔬果，有机罐头……如果Bucky不愿意出门，他们可以全都网购，然后坐等门铃响起。

在每一个Bucky睡着而Steve还醒着的时刻，他都在想象两个人未来的生活，千千万万遍。

Bucky皱着眉头打量那一堆衣物，然后犹豫着指出自己想要的。Steve一边满怀欣喜地记下他的偏好，一边为他不自然的表现而心颤。Bucky仍然以便于行动而非舒适为标准，而且把所有可能藏匿武器的口袋、纽扣和拉链都细细考察了一遍。最后他想也没想地当着Steve和Sam的面开始换衣服，后者反应迅速地逃出了病房，剩下Steve扭着头僵立在那里。

他和Bucky曾经那么亲密，对彼此的身体就像对自己的一样熟悉。从前Bucky喜欢和他贴在一起，喜欢开些不知轻重的玩笑，真正坦诚相见时却又意外地害羞。在赧然和尴尬之外，Steve仍然感到了愤怒——作为冬兵的Bucky，究竟被夺去了多少东西？

在来不及移开目光的一瞥里，Steve看到了他所怀念的、曾经用手指描绘过的线条，也看到了凸起的骨骼和陌生的伤疤。左臂的金属嵌进肩膀，大腿上有着长长的仿佛利爪划过的痕迹。他不敢去仔细想象Bucky曾经遭遇过什么，光是那份档案里的描述和几张示意图就足以让他发疯。

重要的是他找回了Bucky。Bucky就在他身边，抱着金鱼缸，像只猫一样紧盯着不放。

天气晴朗，车来人往，从附近的面包房传来暖烘烘的香气。Steve终于下定决心朝Bucky伸出一只手，对方很快就把手覆了上来。他立刻紧紧握住，就像刚刚陷入初恋的少年一样心如鹿撞，又像与伴侣久别重逢的老人一样眼眶发酸。

Steve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得像样，他好几个月没有回来住过，每次都匆匆地拿走一些东西，把柜子翻得乱七八糟。仅有的几件家具已经积了一层灰，盆栽植物因为缺水而干枯，来不及洗的毛巾和杯子搁得到处都是。

Bucky安静地站着，而Steve就像个第一次把约会对象带回家却没来得及做准备的菜鸟一样慌张。他穿着件短袖t恤忙活得汗流浃背，却在半小时之后才意识到久未通风的室内相当闷热，而Bucky还捂着件厚厚的秋款外套。

“要洗澡吗？”话音刚落Bucky就立刻点头，迅速地掀掉外套直奔浴室——他一定是热坏了。

Steve以为自己犯的错也就到此为止，专心地削了几个土豆之后才忽然想起浴室的问题。那些复杂的现代设计曾经让他自己都困惑不已，Bucky也绝不会通晓一个内置电脑的温控程序。他犹豫着靠近浴室，试着叫Bucky的名字，但对方并没有回应——Bucky怎么回应？

尽管对于他们来说，小块烫伤就像淤青一样无关紧要，Steve还是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心如刀割。Bucky在手机上打字，反复地表示“没关系”，而Steve仍然被内疚与懊悔压得双膝发软，喉头哽咽。在很多年前，他们真正年轻的时候，每一次Bucky因为他而受伤，流着血，疼得眼睛里泪光闪闪，却还是笑着对他说“没关系”。

他本来可以做得更多。

Steve搅动着锅里咕嘟嘟冒泡的浓汤，努力地咽下自责与伤感。Coulson给他发来了信息，Bucky的活动范围仍然受到限制，植入金属臂的定位芯片处于24小时监控之下，Steve还必须每隔两周提交关于他的书面报告。他需要做更多、更多的努力。

过去是无可挽回的深渊，但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晚饭之后是大把的空闲时间，Steve的屋子里找不出任何娱乐设施，而Bucky看起来哪儿也不想去。他们爬到床垫上，蜷缩双腿靠着床栏。Bucky翻着Steve给他的画册，那是一个系列，总共有十来本，但Bucky似乎没有对哪一本特别偏爱。

Steve想，他们得添置更多的靠垫和枕头，还有音响，或者他们应该换一张床……Bucky翻动书页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下巴几乎抵到膝盖，似乎坐着也能睡着。Steve哄着他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Bucky迷迷糊糊地照做了。

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让Steve几乎落下泪来。他偏过头，让自己的脸颊贴着Bucky的发顶，仿佛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实的。他做过太多次这样的梦了，每一次醒来一切又都消失不见。七十年前，他们从不敢在公开场合太过亲密，所有相互依偎的机会都来之不易。七十年后，当恋人们肆无忌惮地在街头拥吻，他们却在冰雪与时光中久久失散。

Bucky不记得了，但Steve从未忘记。

他垂下目光，看向那张睡意朦胧的脸庞。头发乱乱地堆在耳边，鼻息吹动发丝，睫毛微微颤动。他不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多久，直到Bucky忽然醒过来，猛地抬起了脸。

Steve仍然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Bucky瞪大双眼看着他，一边脸颊上带着压出来的红晕，嘴唇微张着仿佛想说些什么。那双绿眼睛又圆又亮，起伏的唇线勾勒出优美的形状，鼻尖几乎碰上他的下巴。

太近了。Steve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背后只有坚硬的墙面。他可以把Bucky推开一点，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这么做。此时此刻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唯一的愿望就像电流一样从发梢流向指尖，仿佛全身上下都能听到那个声音的召唤：吻他！吻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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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拖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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