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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这个，”那个名叫Natasha的红头发女人说，“你一定会感动得哭出来。”

手机屏幕里的Steve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大段话，全都是和Bucky有关的。Natasha似乎很关注他的反应，但冬兵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Steve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重，让他的内心也不由得充满忧虑。

Steve不该说这些，冬兵想，他没法负责，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如果他一直找不回那些记忆呢？如果他忽然失控或者脑子完全坏掉了呢？Steve无条件地相信他，随随便便就做出一大堆承诺，可是旧日的记忆渺如寒星，空口无凭，死无对证。

他对Bucky一无所知，对属于他们的过往也一无所知。空有同一副躯壳的他仍旧只能做冬兵，尽管每一次Steve呼唤“Bucky”的时候，他都是那么渴望自己能给出回应。

Steve说，“我会陪着他，和他站在一起。”

冬兵听过很多类似的话，他不知道一波软乎乎的心悸是否就叫做“感动”。

录像播放完之后Natasha问他：“想再看一遍吗？”冬兵点点头。

第二遍看到一半的时候Steve回来了，Natasha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准备离开。冬兵眼巴巴地看着她把手机拿走，对没看完的最后一分钟恋恋不舍。

不过也没关系，Steve就在这里。

 

他们在医院的走道里散步，有的人都会盯着他们看，有的人会刻意移开目光。引人关注的感觉很不好，冬兵总觉得脊背发凉，肩颈绷直，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穿着一片棉布几根系带的病号服，全身光溜溜的连一件利器都没有，新的金属手臂也不再能轻易掐死一个敌人。这让他不安极了，就像一只被剥掉壳的软体动物。

Steve对他说话，试着分散他的注意力。他说起天气，谈论外卖餐厅，观察窗台上的花草，或者讲些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冬兵听得犯困，却又舍不得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每天都只能喝汤和吃一点点果泥，对花草丝毫不感兴趣，童年就像上辈子的事情那么遥远。但Steve的声音很好听，冬兵觉得一直听他说话也是很好的事情。有时Steve很自然地说“你觉得呢？”或者“对吧？”他下意识地想回答，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只能吐出一串猛烈的咳嗽。

Steve给他拍背，带他回病房，让他重新躺回那张浅绿色的床上。冬兵已经对那个颜色感到恶心，但疲惫和沮丧还是让他很快就沉沉睡去。他恍惚间听见Steve熟练地削着水果的声音，刷——刷——像是在下雨。

冬兵总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痊愈，Steve却从不怀疑。冬兵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但Steve的笑容总是会在他的心里燃起小小的希望：或许，或许会有那么一天。

 

三周半之后他们终于能离开医院了。Steve高兴得像个要去郊游的三年级小学生，一大早就给他那个有翅膀的黑人同伴Sam打电话。“你能帮我把那一包衣服带来吗？”他一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一边说，“就是我上个月寄放在你那里的，蓝色袋子，全都拿过来就可以了。”

Sam把一个登山包那么大的袋子甩在床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Steve：“你是买了一个季度的衣服吗队长？为什么连鞋子也有三双？！”

Steve从袋子里掏出一件又一件内衣外套裤子鞋袜，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说：“Bucky可以挑他喜欢的。”

他一手拿一件，认真地举在冬兵面前，让他指出自己的偏好。

“背心还是T恤？”

“哪一条内裤？”

“牛仔外套还是风衣外套？”

“休闲裤还是紧身裤？”

“喜欢哪双袜子？这儿有三双不同厚度和长度的……”

“靴子、帆布鞋还是皮鞋？“

冬兵在一连串选择面前晕头转向，对着不同的组合冥思苦想，花了半个小时才终于配好一整套衣服。

“好了，我帮你拿到浴室去换……”Steve话音未落，冬兵已经利落地剥下了身上的病号服，拿起他挑好的内裤。

Sam落荒而逃，Steve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尴尬地转过脸，冬兵已经把T恤和长裤都穿好了，开始往一只脚上套袜子。Steve满脸通红，愣愣地站在那儿，冬兵在系鞋带的时候才忽然想到“噢，Steve可能并不想看到别人的裸体。”

在冬兵的意识里，换衣服是战斗准备的一部分，时间被严格限制，场所也不容挑剔。他没有具体的记忆，但仍然被那些无形的指令控制着。微妙的羞耻心和其他的敏感情绪一样都是非必要的奢侈品，冬兵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了。

但Steve的尴尬似乎唤起了一些感同身受的反应，冬兵在他面前穿好鞋子，看了看被扔在床上的那一团棉布，莫名地也开始脸颊发烫，无所适从。

 

好在Steve很快就恢复过来，把被排除的一堆衣物重新塞回去，又开始收拾他这段时间搬来的各种东西。

冬兵看着Steve把毯子、毛巾、按摩手套、杯子、书、画册、地图、榨汁机、搅拌器、飞行棋……一样样装进行李袋里。他也想帮忙做点什么，于是把床头柜上的金鱼缸拿去浴室换了一遍水。红尾金鱼在透明的玻璃缸里游来游去，冬兵看得呆住了，直到Steve在外头叫他才回过神来。

“想带回去吗？”Steve说，“这个是Natasha送的。”

冬兵眨眨眼，Steve微笑起来。“你抱着它，其他东西我来拿。”

Steve拎着两个满满当当的行李袋，冬兵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圆圆的金鱼缸，两个人最后一次穿过灰白色的走廊，越过四扇门，经过三次全身扫描，转了两趟电梯，走过一排书架，终于到达了外面的世界。

冬兵又一次紧张得全身发冷，阳光让他的眼睛刺痛，喧闹的车流声引发阵阵耳鸣，穿梭涌动的人群仿佛潜藏着无数危机。他在社区图书馆的门前僵立着止步不前，差一点就想转身回到那个寂静的地下牢笼中去。

Steve一只手拎起两个行李袋，朝他伸出另一只手。

冬兵把手掌覆上去，Steve立即紧紧地回握住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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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这么长才牵个小手手π_π...何年何月才能进入正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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